“提撒?这次好像有点麻……”
“希尔德,快出来。”提撒的声音突然从身后打断了他,希尔德转过身,看到提撒的脸色不比那具死尸要好看多少。他嘴上跟希尔德说着话,眼睛却死死盯住那具尸体。
“出什么事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提撒指向尸体,“那人已经死了至少一个星期了,血是后来再加的,所以气味才不对。”
他一边说,一边飞速地思考着,然后,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一般,从口袋里一把抓出手机,打开门口的监控画面。希尔德凑了过来,看着提撒向前倒退着录像,直到画面定格在一个蓝色polo衫的男人身上。
而那仅仅是三分钟前的事。
两人抬起头,相视一眼,默契地摘下了身上所有的装备,全部都收在了包里。之后,提撒先一步走出书房,向着客厅走去,希尔德则跟在他身后。
就在提撒刚刚踏入客厅的一刹那,一阵细小的破风声钻进了希尔德的耳朵,几乎是刺痛了他那本来就紧绷起的神经。他来不及判断,本能地向提撒扑了过去,把他撞倒在地。希尔德感到手心热热的,举到眼前一看,已经红了一大片。
“提撒?提撒!你没事吧?”
“……”提撒的眉头紧皱,脸色发白,紧咬着牙关挤出了几个字,“没事……肩膀……子弹穿过……”
希尔德急忙一个箭步冲到窗边,一把拉下窗帘,拉着提撒完好的一边肩膀把他架了起来,送到了客厅左侧的厨房,使他背靠着橱柜坐在地上。水槽边放着一个简易的药箱,希尔德像饿狼一样扑了上去,从里面找出酒精和纱布。
提撒这时已经忍痛把衣服脱了一个袖子,希尔德才看见,那个深不见底的,大得夸张的弹孔。
“这……不是一般的狙击弹。”
希尔德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提撒也努力地在撕裂的疼痛中整理思绪:委托一直都是由组织统一发布,为什么这次是假的?为什么摄像头正常工作却唯独没有报警?为什么便衣的回马枪如此适时?为什么这发子弹的口径,怎么看都不像是针对普通人的?
一个又一个问题,把如今的局面引向了提撒自己都害怕的结论。
他一把抓住希尔德的手腕,强硬地打断了他的动作:“希尔德,希尔德!看着我!”
希尔德转了过来,看向提撒的眼珠不安地在眼眶里颤抖着,装满了慌张。一年来,他在这双眼睛中看到的大多是铁一般的坚毅,像这样紧张的情况屈指可数。
“……你说。”
“这发子弹是穿甲弹,他们的目标不是我,是你。现在只有警察,他们对付不了你,有机会逃出……”
“停,我不要听。”希尔德近乎任性地别过头,给提撒肩上的绷带用力地打了一个结,“我不会抛下你的,我们要一起逃出去。”
“再不走,等卢瑞恩来了就来不及了!”提撒用完好的手臂揪住希尔德的衣领,强迫他面对自己,“你给我好好听着:逃出去以后,马上回出租屋,要赶在警方前面,组织前面,所有人前面!在电脑桌左下角最后一个抽屉里有一个U盘,拿上它,再把剩下的全部炸上天!”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黑色的起爆器,想要塞到希尔德的手中,却被后者一把推开了。
“我不走!”他固执地回绝了提撒的计划,自己站了起来,把一旁的圆形餐桌掀翻在地,拆下了桌板。他背对着提撒,努力地想要把义肢挤到桌板背后的连接件里面去,口中还念念有词,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不会……不要再失去一个家人……”
“我……”
“少说话。”希尔德走到窗边,小心地撩起窗帘的一角,观察着街道,“……街上人还很多,说明警察没有封锁。不想打草惊蛇?那警力也不会太多。主动权还在我们手上,还没到认输的时候。”
他转过头,看向提撒,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坚毅和冷静。他用行动告诉提撒,哪怕失去来之不易的一切,自己也会陪他到最后一刻。
提撒盯着希尔德的眼睛,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
“希尔德,其实,我一直想说,我……”
“我在听。”
那三个字已经到了舌尖,却铁了心不肯再往前半步。明明有可能再也没机会说出口,提撒的嘴唇也像涂了胶水一样分不开。
最后,他的嘴角向上,微翘出一个弧度。
“……我们一起走。”
希尔德点点头,用身体把提撒完好的胳膊架起来。他用右手按住桌板,让那脆弱的木头一点点变得坚固,直到足以充当一面盾牌。他转过头,问道:“怎么做?”
“我想想……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破开正门,先丢催泪瓦斯再突破。所以我们最好离房屋中央远一点。”
希尔德向后退了两步,看到提撒摇摇头,便继续向后退,直到离窗台只有半步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嗯,这样就好。普通警察没有防毒面具,他们也得等烟散掉才能进来,我们就抓住那个机会向外突破,然后没命地向楼下跑。至于之后……那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咚咚咚!”
房门被粗暴地敲响,两人瞬间摆出了准备的态势。敲门者没有停下,而是又用力地敲了几下,才渐渐没了动静。
“要突破了。准备好了吗?”提撒问道。
“嗯,让他们来吧。”
霰弹枪上膛的声音穿过锁眼,紧接着,上下两处铰链都被打穿,希尔德本能地立起盾牌阻挡飞来的木屑,可就在这一瞬间的分神,提撒悄悄走到了身侧。
“提撒?你做什么?”
“活下去,去找更好的家人。”
胸口猛地传来一道推力,没站稳的希尔德向后退了一步,腰撞上了窗台,重心失衡,裹着窗帘翻身摔了下去。他感觉到疾风刮过自己的耳畔,眼看着窗户高速远离,几声散乱的枪响,惊起了屋檐上的一排乌鸦。
下坠只用了一两秒,对希尔德来说却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他顾不上疼得像火烧的后背,绕过单元楼想要去门口,却突然被一个棍状物拦住了小腿,又一次摔倒在地,紧接着一股无形的重量把他牢牢地压制在地面。
他竭尽全力抬头,可看到的,只有一束血一般鲜艳的红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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