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张作霖在皇姑屯火车爆炸,而在那列火车上的,还有毒牙和鹰爪。

同年十二月,张学良接手东北军,在八角台的山头上,祭旗宣布东三省及热河省服从南京国民政府。

那天风很大,东北军的大旗在山头被吹得呼呼作响,张学良突然委身跪地,指天起誓。

我张家三哥顾青山,出任东北军第二司令,驻守东北三省。

那是个穿白色狐裘的青年,看模样,跟张学良差不多的年纪,约莫还要比张学良小上几岁。

生的是面如冠玉,很安静,在这人声沸腾的地方,只是低着头,双手拢在貂毛的袖筒里。

张学良在雪地里跪了很久,那些冰凉的大雪被腿上的热度融化,然后浸到骨子里,冻的人心都冷,顾青山在张学良牙齿打颤的时候,轻轻叹气,然后像是缅怀着抬头看天,眼睛里闪过的是狼一样的绿光,“好,我应下了。”

后来,张学良在某次醉酒苦笑着,得顾青山者如得千军万马。

张家传闻的三爷顾青山终于露面,不管是哪个年代,虚伪总是人类最好的面具。

顾青山接到的请柬很多,从统领到将军,不说张作霖义子或者张学良义兄,单论东北军第二司令,那名头传出去,也是响当当的了不得的人物。

只是这人不知道是天生的清淡性子,还是眼高于天,在那样的日子里,从来不出门赴约,每日收到的大把请柬,不是给下边烧锅就是让拢着丢到垃圾桶里。

被嫉妒和恶毒蒙蔽了眼睛的高官们,开始从圈子里诋毁顾青山,所以在很久以后,人们说起顾青山,总是一脸厌恶,哦,那个人啊,卖国贼罢了。

一九三七年,抗日战争爆发。

也是那年,足不出户的张家三爷,开始了被那个时代的人津津乐道的一生。

顾青山是狼带大的孩子,这么些年,被张作霖带着,骨子里的血,从来都是沸腾着叫嚣着翻滚着。

和张学良的倔强,毒牙的血腥,鹰爪的残忍不同,顾青山是从骨子里开始散发的凶狠。

一九三七年九月,顾青山带警卫连在小兴安岭的临界线,截获日军入侵者一个团。

临夜一晚,顾青山独身入山,然后在第二天,拎着那日军团长的脑袋,一身雪白。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热河省有日军入侵,毁了三个村子,奸污妇女及幼童十多人,事态严重。

顾青山领驻守边北两个营,一路奔波,在日军还没来得及祸害第四个村子的时候,被顾青山斩于马下。

而当时热河省的管理者,和日军头子的尸体,一同挂在那三个村子的废墟上,顾青山还是那副打扮,拢着袖子,在大雪地叹气,然后抬头看天。

后来,有人说顾青山是老天爷派下来的神。

而顾青山确实是神,是东北的神,是张家给的神。

一九三八年,张学良被囚禁在贵州省。

同年,张学良手下警卫连连长身受三枪而拼死赶往东北,在顾青山的府邸门口,只留下一句话。

后来已经没有人知道那连长究竟说了什么,只是本来被信奉如神的顾青山,突然就安静了。

那种安静不再是狐裘如身,眼神凶狠,顾青山的眼睛里,已经没有绿色的光。

那本该属于狼的,属于那个战争年代热血儿郎的光,顾青山的大门,开始如同抗日之前,闭门紧锁。

就连以往每日出门丢请柬的管家,也开始不见踪影。

东北失去了它的神,人们开始惶恐。

张学良最后一次见着顾青山,是在一九四一年。

那天是新年,但是阳明洞里除了张学良就是杨虎城,余下的便是看守洞口的兵。

晚饭是饺子,那些士兵们板着脸扛着枪,把碗重重的摔在牢房前的石板上,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开。

杨虎城就笑,苦涩的难堪的笑,张学良找不出安慰的话,两个大男人,就那么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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