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的心思,白綪雪也不知道懂是不懂。她觉得她心思暗沉,只是因为她将那样久远那样没有根据的一段故事从已逝的时间中翻找出来。估计只有这样凄美的故事才能拌住碧竹的脚步吧,才能留下她让事情静静地发酵。

诸般事皆不清不楚。白綪雪淡淡地笑了一笑,浆糊一般的脑袋昏昏沉沉,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撇下理不通的如麻问题,将方才从天而降打在她脸上的绸包紧攥着贴在胸口。

“唐梦嫣,吴皇宫”。绸包的字条彼时几乎让她眩晕过去。激动渐止后浮起的是大大的疑问。她并不懂太多芜茗的旧事,连父母的事也不过潦潦而已,但她凭着直觉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只隐着的巨大的手,将天水燕、冷秋、芜茗统统纳在掌心……

才歇了两三个时辰,青蕊便来通报庄凌儿招白綪雪有话要说。惴惴不知以何面目再见养大她且待她实为不薄的庄凌儿,白綪雪的步履迟疑而沉重。

今日便是吴国婚使呈帖迎她的日子,可阖庄却没有因为这桩婚事而有更多的热闹。没有也好,白綪雪心中想着,本就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如若说心绪上起了什么变化,不过是绸包中那笺小字让她不再闹别扭而已,相反地,让她头一次对这桩嫁于吴国王室的无奈之事生出一种期盼。她的娘亲,她的爹爹,她想知道他们的生前过往。即便是陷阱,即便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亲自一探究竟。

沁荷斋门前的水塘生了些碧翠的水草,颜色瞧着同沁荷斋的主人一般清淡。再踏进沁荷斋,白綪雪心中五味杂陈,有歉疚、有感激、有母女亲情。青蕊将她引至门口便退下了。

正堂上庄凌儿端坐养神,听见响动起身伸手招呼白綪雪靠近些,如同及笄之日锦园门前她从未着急过一般,俨然慈母做派。

庄凌儿手握玉梳,一下一下自白綪雪如瀑的秀发中滑过,素白手指又在她头顶夹着发丝徐徐翻转,时不时地捏过一旁珠钗点缀添在发间。白綪雪颇为动容,一面感慨庄凌儿对她的教养之恩,诸般体贴皆发自本心,那日她虽动了气,然而事突情急,连她都措手不及,何况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置身世外的庄凌儿呢?另一面想到她今日红妆粉点,最为耀眼,可她的娘亲却不在身边,不禁又一阵伤感。

庄凌儿轻声细语,嘱咐白綪雪皇家嫁娶礼仪以及为后统辖后宫的一应事宜。白綪雪不知她即将是吴国的皇后,乍听惊讶,细想一番,以吴帝花琛“心甚念之”的喜爱和芜茗山庄非等闲的地位,的确不大可能是个别的什么位份。

娓娓叙了大半个时辰,直让白綪雪在心智上又成熟了一些。她也问过庄凌儿是如何知晓得这么详尽的,得到的只是一个轻描淡写的答案:年岁大了,见识自然就长了,加之史书为证,总有可以依循的旧例。

绾发饰钗皆毕,庄凌儿起身款步,穿过垂帷,触发佛脚的机关,暗门开,现出廿中三清爽的微笑如暖阳,霎时灿烂了微凉的正堂。

庄凌儿略过白綪雪讶异的面容,拉过廿中三,柔声向白綪雪道:“你被人送到芜茗的那一日,滂沱大雨。我正好产下一名女婴,倘若她还活着……往事成烟,多思无益,不提也罢。我只想让你知道,纵使我恼了你的亲生母亲,但我一直是将你视如己出。你从小便讨人喜欢,我自不必担心你嫁与吴帝会受什么苦处。那日来的使臣说,缘分天定,吴帝定不负天。我是相信他的。”

庄凌儿炯炯目光投向白綪雪,揣摩着她的反应,见她眸中已含泪光,扶着她的肩又道:“这位是廿中三。我见他家世可怜,便留他在此,然这终究不是常法。你也看到,芜茗麻烦缠身,如此关键时刻,我岂能还留他在这里,倘不幸添了什么乱,叫我如何向你父亲交代?”说罢,以袖轻点眼角,哽咽之声平添让人不能抗拒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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