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无声。花隼的眸光变得阴寒,如同雄鹰捕食猎物一般,专注而凛冽。他的声音就像旷野中的惊雷一般炸响在黄昏空荡的桃夭殿内,不大,却足够震撼。“你认为这城中有想害他的人?”在白綪雪无措的吃惊中,花隼又问道:“你认为宫里有人想害他?”

白綪雪的脸刷地一下惨白,就像所有的血液都四散而去,她要如何回答,才能不惹怒一位君王。

花隼见她微微地失态,不由得轻轻皱起了眉头,道:“我宁愿留他在宫中。他是我的皇兄,不该死在外面;但他弑父大逆,连皇陵都进不了。”

语气冷淡而又诚恳,像已用光他所有的力气。对于一个君王来说,能说出这几句话何其不容易。可此时白綪雪偏又想起姜太妃的话;花琛走了,污名还在身上……花琛不过是他们计划中的一步棋罢了……她还说,要等她来……

花隼和姜太妃,她只能信一个;可糟糕的是,她觉得谁的话都很真诚,如同从心底最悲伤处所迸出的善良。难以取舍的时候,她通常谁都不选。既然她开始觉得欠了花琛的,那么便由她来找到他,找到最本来的他。

“可是他是太子,王位迟早都是他的。”白綪雪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想的,就从嘴里说了出来。

花隼淡淡道:“古来皇室,位处东宫并非高枕无忧。皇子们尚有争夺的势头,而太子只能一味地守。守到极致便是等不及。”

往往,太子便是全皇城的靶子。所以皇位之于太子,往往并非有如囊中取物。这,正是皇家的艰难。

气氛变得古怪。花隼望着一旁红木托盘上的彩衣,道:“廉王叔送你的这份礼,喜不喜欢?”

白綪雪摸了摸那轻纱和锦缎,道:“我觉得廉王这好意给错了人。椒房殿都没用上的东西,我若用了,不知又是不是个祸端。”

花隼叹了口气,低声道:“不穿也罢。”

夕阳继续西沉,未及亮灯的桃夭殿中着实有些暗淡。白綪雪遥遥望向远方已隐现在暮色中的飞檐,不无忧心道:“长明王军功显赫,骁勇善战。却不知这是芜茗的幸耶还是不幸耶?”

“你想说什么?”花隼也随她一同眺望那模糊的远方。

“荣国公一计好策,在衢州张罗起一支打手暴民冒充的吴越散军,挟制长明王。芜茗好巧不巧裹在这战团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或是说,我猜的这些,对也不对?”白綪雪觉得脑子乱得很,她不能确定倘若是有意,那这背后究竟是谁想找芜茗的不痛快。倘若是花隼……她没敢再想下去。

花隼并没有她预料的那么愤怒,尽管这已是赤裸裸的质问。忽然间,花隼扭头道:“这世上没有人能伤得了芜茗。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他紧抿双唇,目光里有一丝悲凉,在黄昏微凉里,那么不易察觉。他苦笑道:“你想的倒不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花隼又突然顿住。

花隼不想说下去。白綪雪也不想再问。正如花隼明明已见到墨色玉牌,却装作没看到。两人不知何时有了这种默契,更不知这种默契有时比刨根问底更为伤人。因为也许,问不出口的话,不是不想问,只是不忍知道那或许很残酷的答案。而对方的沉默,却也正可以当作这残酷答案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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