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银员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用同样友善的微笑回答道:“两根是吗?Attendez un peu,monsieur.(稍等一下先生)”
“谢了。”
“你是哪里来的?”趁着转身拿法棍的空当,收银员伸长脖子,看到希尔德身后没有顾客,便拉起了家常。
“呃,艾弗尔,东郊。”希尔德随口胡诌了一个书上看到的地名,糊弄了过去。
“这么巧?我也是东郊的,来,请拿……”
伸出手的同时,希尔德的袖子不慎向后滑去,露出了手腕上紫色的手环。收银员惊呼一声,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冒犯,不禁捂住了嘴。
“你你你是……启……启迪……”
希尔德用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做出噤声的手势,接过满满当当的购物袋,抱在怀中走出了超市。
已经过了早高峰,但02区的街道仍充斥着急促的汽笛声,希尔德刚出超市面对的就是从视野这头排到那头的长龙车队。残缺者的SUV就停在两个街区外,但他很是怀疑,开车有没有他自己走得快。
就当健身了。
他叹口气,沿着人行道向着角斗士的方向走去。高山一般健硕的身躯,和怀中小小的牛皮纸购物袋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惹得路人不禁回头窥视。但是,多年游走于刀尖磨练出的直觉告诉他,在那些视线中,唯独一束不怀好意。
左转,右转,再右转,不管希尔德往多么拥挤的地方钻,那视线仍然阴魂不散地黏在背后。突然,希尔德毫无征兆地拔腿就跑,不顾周围人惊讶的注视,转身拐进了一条暗巷。与此同时,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漆黑身影,也顾不得隐蔽,推开人群追了上去。
黑衣人拐进了跟丢希尔德的那条小巷,四下望望,发现没有其他的出路,便继续向前奔去。刚跑到一个垃圾桶边,小腿就被什么坚硬无比的东西拦截,像是一根钢管结结实实地抽在腿上,使他一下子失去平衡摔了下去。
他翻了个身,想要站起来,却感到脖子上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再闻一闻,还散发着麦香。
黑衣人抬起头,看到的是希尔德,正拿法棍指着他,紧锁的眉头满含敌意,也有一丝掩饰得很好的愤怒。
“克劳德。”
“嗨,希尔德?”黑衣人把兜帽摘下,露出一张胡子拉碴、沟壑纵横的沧桑脸庞,声音却只有二三十岁的样子,“别来无恙啊?”
“我说过不要再来找我,你来做什么?”希尔德仍然紧紧地握着法棍,还往前伸了伸。
“我懂我懂我懂……你现在发达了,当上角斗士了,所以就不想跟我们这些脏东西扯上关系了,是吗?”克劳德用小拇指想把法棍推开,却发现根本推不动,只能咧开嘴推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我提过要帮你,你自己拒绝的。”希尔德的语气仍然平静,但显然不愿多跟眼前这个人废话。
“害,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这人啊最……”
“说正事。”希尔德用法棍抵住克劳德的喉结,又不至于让他窒息。
“好好好……咳咳,是关于师父的。”
“什么?”
趁着一瞬间的愣神,克劳德用诡异的姿势翻身跃起,从希尔德的头顶越过,稳稳地落在他身后,接着说:“我找到了,提撒所有档案的备份。”
“不可能,根本没有备份。提撒死的时候,我全都亲手销毁了。”希尔德警觉地转过身,法棍像剑一样横在身前。
“组织嘛,你也知道,从来没信任过我们这些棋子。你真的觉得他们会放弃那么宝贵的客户信息?还有,我知道你最关心的……你的身份。”
克劳德摊开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在这,这一切之前,你最开始的身份。‘希尔德·托勒’?”
希尔德紧握法棍的手颤抖了一下,但又很快握紧。
“你还没说到为什么来找我。”
“嘶,哎呀,看我这脑子。”克劳德笑着点点自己的太阳穴,“是这样的:两个月以前,组织派我去做个大单,我失败了,他们就除了我的名,给了我小几千就打发走了。
“逊毙了,我一个星期就花完了。还好,在我穷困潦倒的时候,听说了组织存放绝密档案的地方,我就想着,总得趁这个机会狠狠的捞他们一笔吧?但是我一个人太困难,所以呢,我就想到了昔日的同门师兄弟咯。”
克劳德向希尔德张开双手,然后合十,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希尔德的敌意却不减反增:“你真的觉得我会相信这套,一点细节都没有的鬼话?”
“我随便你啊。我才不关心我以前是谁呢。”克劳德耸耸肩,把背上背着的盒子解下,扔到希尔德的面前。盒盖被摔开,一只灰色的金属义肢滚到希尔德的脚边。
“给你一个星期考虑。一个星期后的晚上十点,到瑞恩码头找我。”说完,克劳德走向暗巷的深处,消失在了黑暗中,留下希尔德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俯下身,看向义肢。
转头吧,希尔德,现在还来得及,他想。转头,回家,睡一觉,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伸向义肢的手停在了半空。
不值得拿你现在的一切去冒这个险。
他摇摇头,把义肢拿起,装进购物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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