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议等人随张昭前去求见吴夫人在后堂等了半柱香,没想到只等来了徐妍。

身着重孝的徐妍神色厌厌面无表情道:“太夫人骤闻噩耗悲痛不已,已经病倒了方才吃完药睡下,各位还是不要打扰太夫人休息。”

张昭闻言眉头皱得更紧,担忧问道:“太夫人病得可严重?”

徐妍颔首道:“医师说太夫人需安心静养不可再受刺激,亦不可再劳心劳神。”

张昭及身后跟来的属官都面露为难,又陷入了犹豫陆议不得不走上前揖手一礼坚持道:“臣确有要事禀奏还请夫人帮忙通传。”

徐妍这才注意到陆议也在冷冷看了他一眼神色越发不耐烦。

她以前在陆家时,对丈夫、对婆婆、乃至对所有陆家人都没好感身为族长的陆议自然也包括在内,哪怕陆议处事公正,从未亏待过族人。

想到以前她作为陆家媳妇时心里再气也要对陆家人恭敬而如今她身为吴侯夫人陆家人见了她都要行礼,心里顿时又生出几分扬眉吐气的快意。徐妍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陆都尉是听不懂本夫人说的话吗?还是觉得太夫人的身体比不得江东政务重要?”

这话分明暗指陆议对她不敬,亦罔顾太夫人身体状况。受到无端指责,陆议双眸微垂,并不做辩解,倒是陆绩心中不忿,面色微沉,“夫人误会了,陆都尉绝无此意。”

徐妍撇开眼神,似懒得再与他们多说,张昭思索了一会,选择退而求其次,拱手道:“既然太夫人已歇息,臣等的确不便打扰,不知明日可否再求见太夫人?”

“那得看太夫人是否清醒,诸位明日再来吧。”徐妍不冷不热地回道,朝张昭略一颔首,随即便不再理会众人,径直走出后堂。

残阳如血,暮色苍茫。

陆议快步走出侯府,一路上沉寂不语,面色仿若寒冰下奔涌的冬河,平静中透出冷意,陆绩几乎是连走带小跑才能跟上他,不曾想陆议一出来,不是走向陆府的马车,而是直接翻身上马,陆绩面露疑惑道:“伯言,你这是要去哪儿?”

陆议握紧缰绳,眼神平视前方道路,淡淡道:“丹阳。”

“什么?”陆绩惊诧不已。

陆议顿了顿,补充道:“替我向张公告罪,还有,明日一早,你定要同张公一起求见太夫人,晓以利害,务必求太夫人下令派兵。”

陆绩快步走到马旁,仰头望着他,急忙道:“可太夫人也不一定能调兵啊!”

若这一切只是伯言杞人忧天,丹阳没有生乱,他这一去就是违抗军令擅离职守,万一丹阳真有危险,他这一去能有什么用?岂不是孤身犯险?

一时间陆绩心中闪过诸多顾虑,然而不待他再出言相劝,便听陆议毫不犹豫道:“事急从权,事关丹阳郡和郡主、四公子的安危,太夫人定会有办法。”

陆绩:“可……”

“公纪,拜托了。”陆议眼含恳求地看他一眼,随即勒转马头,低喝一声纵马离去,十余扈从紧跟其后,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陆绩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怔然半晌,最后只有化为一声长叹,摇了摇头,转身登上自家马车。

待陆府马车驶离后,道旁还有一辆马车也是停了许久。车中正是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收入眼底的沈友,他唇畔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淡声吩咐车夫起行。

此刻,远在丹阳的孙尚香,尚不知周围隐藏的危险。

铺天盖地的哀恸将她淹没,四年前那令她不敢回忆的画面又重新浮现眼前,同样的灵堂,同样的满目缟素,不同的是,那时棺椁里躺着的是大哥。

身体内仿佛燃起了一把火,烧得她五脏俱痛,孙尚香靠着棺木缓缓滑坐在地,泪水从她怔然的眼眸中潸然落下,悲痛之下,脑海里一片混沌,恍然有个声音在不停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她大哥三哥这么厉害的青年英豪,却都死于小人暗杀?为什么同样的悲剧,会一而再的上演?

上一次,她不能阻止大哥的死亡,这一次,她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既然一切都在遵循所谓的历史进行,那为何她会闯入这个世界?

既然冥冥中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中的变数,为什么却让她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什么改变都做不了?

“阿香……”身着斩衰麻衣的徐婧轻轻走到孙尚香身边,蹲下身搂住她,似乎是想安慰她,可是话一出口,也是泪流满面。

数月内先是丧父,如今又丧夫,接连巨大打击让这个不过桃李年华的少妇形容憔悴,然而她身为孙翊之妻,心里再哀痛也不能倒下,从得知孙翊遇害那刻起,她先是命人追捕凶手,随即派人向吴县和豫章报信,接着布置主持丧仪,连日来她几乎没有合眼,强抑悲痛处理丈夫的身后事,却在看见亲人来的这一刻,再也撑不住,抱着孙尚香泣不成声。

孙尚香转过头,如同溺水抓住浮木一般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三嫂,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为什么三哥会死?就仅仅是因为三哥曾责骂过那随从,他就……他就当众刺杀三哥?”

哪怕在侯府时她已听报信之人说过,她仍是不愿相信这个荒诞可笑的缘由。

“虽然我也不想相信,可事实确是如此。”徐婧垂泪点头,愧疚万分,“你三哥出事的前一日,我还给他卜过一卦,卦象大凶,我劝他不要作宴了,他没听我的,没想到就在宴会上……都怪我,我当时怎么就不再多劝他一句呢?”

得到确定的回答,孙尚香内心沸腾的恨意盖过了哀痛,她忘了凶手已经伏诛的消息,扶住棺沿站起来,满眼血丝左右张望,咬牙低吼道:“那凶手在哪儿?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