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鹭离森_KUN

(33)

林子里马蹄声不绝于耳,大概是追兵到了,齐铁嘴有些慌,冲上来抓住张日山的手臂来回晃悠。“副官……副官,怎么办啊,这前有狼后有虎,你们……你们张家人就不能帮人要帮到底啊!”他说着便四下观望,除了林子里的马蹄声和嘈杂的人声,帮他们的张家人根本不想现身。“八爷……拿着这个,你保护他们三个,我去拖住他们。”张日山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德国制造的毛瑟□□,递给双手不住颤抖的齐铁嘴,齐铁嘴下意识想要推拒,但转念此时自己要再软弱,怕大家就都没得救,只得鼓起勇气。“我……行行行,你只盼着我别用这玩意伤到自己人就好!去吧!”齐铁嘴犹豫着捧着□□,无奈的盯着,慌得脑门上汗流如柱。“保护好自己……”张日山来不及多说,只是留下了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冲进了林子,甚至来不及听梁湾的一句回答。

林子口集结了一堆穿着正规军装的日本兵中间夹杂着一些扮成村民的人,看来他们是早就埋伏这里了,至于为什么一直不敢接近,大概也是因为张家古楼的生死线让他们死伤惨重,望而却步吧。“大佐,他们果然往张家古楼的方向去了。”说着话的正是药店里那位反复询问张日山需要什么的药店老板。“这么多个日子,总算是有了些眉目,没准这些人能带我们进去,一定要抓活的。”一个军官模样的日本人说着抽出腰间的太刀在空中挥了挥,示意周围的人跟他一起前进。“掌柜的,你料想的还真没错,这可是倾巢出动啊。你们张家人的这个生死线确实有点点可怕……”小七躲在树后抿着嘴偷笑,不过看了看远处的利用梅花易数排布的碑林,脸上的表情又正经许多,他对张家人善用奇门遁甲之术表示认可和极大的兴趣。“心存善念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被邪念所控制……”董灿轻轻拍拍小七脑袋上歪带着的棉帽子,然后将自己外面裹着的那件破旧的僧袍扒下来丢到了一边,换了一张看起来六十岁上下的陌生面皮,那面皮上深浅不一的皱纹以及那些散布在皮肤上的老年斑,使得面皮惟妙惟肖。

“嗯……所以说这个非我族人,入内者死不过是个幌子……”小七将自己脑袋上棉帽子的耳朵拉下来护住冻得僵硬的脸,他这一身还是很适合在林子里穿行的,绑了腿大棉裤也不至于导致行动不便。“心存善念之辈皆我族类,不过我们这样一个是非之地,保持神秘感还是很有必要的,不是么?否则不知道要引来多少蛇虫鼠蚁……”董灿猫着腰从一个看起来完全没有路的地方挤了进去,看来这里又是个利用视觉误差做出来的密道。“你都对你家族这么自豪了……怎么还躲躲闪闪的……算啦,我知道你不想回答,算我多嘴。”小七跟在董灿身后暗骂自己多嘴,抬手扶着他的肩膀,从入口穿过便进入了开阔地,转身却仍能看见在向着碑林行进的日本人,和远处躲在角落拿着□□的张日山。古时候奇门遁甲之术应用于战争,掌握此术数的一方,四两拨千斤,百战百胜、无往而不利。此术数利用六仪、三奇、八门、九星排局,以及人的感性思维和联想力来制造观物取象的错觉,是一种极数通变的象数思维的方式。“布奇门而遁兵甲”,兵有正奇,这里讲的是用奇兵,“遁者,隐也”指的是伏兵。

果然一把□□对上百号日本兵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张日山才打死几个人,□□里的的子弹就彻底用尽了,赶忙打开弹夹,快速的上子弹。“嫂子,梁湾!咱们怎么办啊,总不能坐以待毙啊……”齐铁嘴拿着□□乱晃悠两下,梁湾盯着他毫无顾忌的摇晃手里的枪,莫名的担心突然走火,赶忙上前把□□夺了下来。“八爷!镇定点!我们……我们不如进去吧!”梁湾站在那界限记号旁,咬着牙跺了跺脚。“对!先冲进去,左也是死,右也是死,死在日本人手里,不如死在张家古楼了!试试吧!”尹新月扶着张启山快步的冲向两尊雕像中间的入口,齐铁嘴挠了挠脑门,颓然的哎呀了一声,闷着头也跟在了他们身后。一行人踏过所谓的生死线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没出现什么特别的机关,也没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出现,但他们顾不上去思考这是为什么,只是一门心思的往里面跑。

“掌柜的,张启山他们进去了,可副官这小子……怎么办?”小七皱着眉盯着躲在树后还在孤军奋战拖延着日本兵的张日山,毕竟人多势众一旦包围上来拍他小命不保。“张启山他们已经进来了,等着,我这就去把那个后生拽进来。”董灿轻笑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抱着脑袋仓皇逃进来的四个人,其中竟然还有那个叫梁湾的女子。话音刚落,董灿穿过了那个奇怪的像是镜子又像是玻璃一样的入口,翻了回去,从入口处窜出来正好站在张日山身后不远处,董灿从背后盯着还在继续给□□上子弹的张日山晃了晃头。伸手从腰间取下了鞭子朝着张日山甩出,一下子便缠住了他抓着□□的手臂,刚要上膛的子弹零落了一地,张日山不明所以的盯着自己被缠住的手臂,忽然有子弹迎面而来,他躲闪了一下,那子弹擦着自己的头发带来了刺痛的冲击。张日山心里发紧,耳畔又听到几声枪响,看来其余的几颗他似乎是躲不开了,下意识紧闭着双眼歪过了头。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这次是不是真要性命不保,忽得就被那禁锢住手腕的向后力量一下子拉了过去。

“你是……”张日山狼狈的像个自由落体一样重重的摔在了草丛里,他慌忙的站起身,盯着面前的老头,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对方用蛮力拽着向着一颗老树的树干直冲着撞了上去。“后生……你一个人打得过那么多日本人么,不要命了!”董灿开口骂道,不顾他的反抗,用强大的压制力继续拽着张日山往前走。“……副官还真以为你自己天神附体呢!”小七等在出口的地方,已然将自己的面皮扯了下来藏了起来,脸上的笑容略显无奈。“又是你!没想到你……”张日山心里也想过自己大概是被张家的族人救了,但是没想到又是当时那个姓齐叫小七的人。“我可不是……我就是个给人打下手的。”小七龇着牙笑了笑,将自己长戴的墨镜摸出来架到了鼻梁上。“有机会再聊吧,他们在那,你快去吧。”董灿背着手看着远处庭院内拥在一起的四个人,董灿仔细盯着被尹新月搀扶着的张启山,他看着呆滞的过分,略有些奇怪,张日山被这一下闹得脑子里嗡嗡乱,拱手谢过他们便朝着如惊弓之鸟的四个人跑去。

“哈……”忽然听到自己身后有响动,梁湾赶忙吓得,闭上眼对着那个方向举起了□□,手却一下子被人握住压低,腰被人紧紧搂住。“别怕,是我!枪可不是真么用的……”张日山的气息熨帖在梁湾的脸颊上,梁湾的身体瞬间放松了许多,靠在他身上。“张副官你没事,你看……我们也没事啊,太好了!那你把你们张家的生死线讲的那么恐怖做什么。”齐铁嘴有些雀跃的拉着他们两个人,说罢,看看自己再看看大家,有些疑惑,张家这个什么生死线也没那么厉害啊。“老八,别说话,快看!”尹新月扶着张启山盯着远处的日本人,他们大概是觉得自己追捕的人能进去,自己便也能进去,为首的军官带着自己的手下一股脑的全部冲进了界限内。

生死线里的样子在日本人眼中和站在外面时看到的样子完全不同,待双脚同时踏入的瞬间,整个天空便被滚滚而来赤色浓云笼罩起来,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恶臭,双眼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的疼痛,脚下黑色的土地断裂,相互碰撞,形成了万丈深渊,岩浆在裂缝里奔涌,那炙热的温度烘烤着每个人。突然身后出现了在阿鼻地狱种才能看到的恶鬼形象,它们狞笑着扑过来,远处的一个士兵尖叫着,开始对着那黑色的鬼影开枪,这只能在无间地狱种才能见到的景象让每一个人汗毛倒立,士兵们都开始快速的上膛开枪,但枪声完全被厉鬼尖刻的笑声掩盖住了。为首的军官向进入的方向跑了几步,忽然感到脚腕被人拽住,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前摔倒,低头看才发现是私人的手从黑色的土壤当中钻出来箍住了他的脚腕,那手好像干枯的树枝,上面布满了白色的蛆虫,他惊叫着手脚并用的向后倒退,因为接触炽热的地面导致手臂上布满了被高温灼烫后形成的白色水泡,疼痛难忍使得他翻在地上来回打滚儿,很快白色的水泡布满了他每一寸裸露的皮肤,甚至脸颊,因为翻滚蹭烂的地方,不断留出黄色的浓水,没多久便一动不动了,也许是因为太过疼痛而死去,也许是因为被这些情形惊吓到肝胆俱裂。

“他们这是在……自相残杀……”梁湾眼见着一个日本兵将刺刀深深的扎入自己同胞的胸口,献血喷涌,皮肤被划开,内脏被搅碎撒了满地,此情此景太过骇人,难怪生死线附近的尸体死状都那么怪异,不由得觉得胆寒别过脸躲在张日山怀里。“这是进入了幻觉,所以将周围的人都看成了敌人,所以才自相残杀。张……张副官!你们张家人这手段也太吓人了……”齐铁嘴吓得都有些结巴,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一个不小心尖叫出来。“我也是第一次见……从前都只是听说,却没想到真的如此厉害。”张日山将梁湾搂得更紧了一些,他心想若不是有张家族人出手相助,他这不明就里的和这些日本人怕还得经过一场恶战,没准还要受伤,现在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烦,他再转向自己来时的方向,空空如也,已经不见那两人的身影。“副官?你不是在后面,怎么从我们前面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尹新月扶着张启山走到张日山和梁湾旁边,皱着眉盯着他。“有人出手相助,所以我们进来的如此顺利。夫人,咱们抓紧进去吧。”张日山对着尹新月微微颔首,抬手指了指山上矗立那座孤零零的古楼。

走了一路到处都是荒草丛生,除了立在两边的宅子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人生活过的迹象。“副官……你走的时候,这里还有人么?”齐铁嘴拽了拽张日山的胳膊,像只警觉地土拨鼠,来回答张望。“有……我倒是听过老人们谈论局势……但是真的记不起来他们当时说了些什么。”张日山微微蹙着眉,这个地方熟悉又陌生,陌生到他都记不清自己曾住在那幢小院里,熟悉的到好像十岁不到的自己就从身边跑过。 “这里像是荒废了很久了……”梁湾心里忽然有种担心,忽然觉得张潼笙可能根本就不在这里,她牵着张日山的手不由自主的缩紧。“别怕,有我在,一直都在……”张日山低头看梁湾,嘴角噙着让人安心的笑容。

“这是……掌柜的,这是人去楼空的样子啊……”小七和董灿穿行在张家古楼下的民宅里,完全没找到一丝人气。“我……我走的时候1915年初……到现在差不多要有20年了……期间断断续续也有联系的……莫不是,真的连本家也迁到那里了……”董灿说着一脚踢开旁边的木板,这里和他走时的样子大为不同,不光是没有人那么简单,更像是经历了一场大变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去哪了?”小七站在一间破落的院子里来回张望,然后有转头望向思考中的董灿。“我不该带你来……更加不能带你去那个地方,而我自己也不能去……”董灿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想的太过简单,所有在心里建立起来的计划轰然崩塌,他颓然的靠着墙壁坐下来,有些混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知道你们张家的秘密是不可能与外人说的……那你还找张起灵吗?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似乎想引出张家人就只能靠陨铜了。”小七走到董灿旁边用脚踢了踢他的脚,为什么董灿如此执念要找到张起灵,以他自己的猜测也许是要救一个只有张起灵才能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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