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井亦波被一阵阵“哗啦哗啦”的水声惊醒,睁眼一看天还麻麻亮,黑脸大哥已经起床,正用一个矿泉水瓶子接的水往一块看起来脏兮兮的毛巾上倒水,把毛巾浸湿后来来回回擦脸,擦完脸很仔细地把那块毛巾叠起来挂在井壁上方砖头缝隙插着的一根筷子上,回过头来,他看到井亦波醒来,关切地说:“兄弟,你洗脸吗,洗脸就用这瓶子的水”,井亦波摇摇头,黑脸大哥说:“兄弟,我看你有心事儿,这心事儿还不轻”,井亦波摇摇头,黑脸大哥呵呵一笑,说:“没事儿?真没事儿?那你昨晚上睡着的时候咋还哭呢”,井亦波一惊,说:“有吗?不可能吧,你肯定听差了”。
井亦波一天都没有出热力井,他觉得自己太疲惫了,身心没有一点儿想起来活动找工作的力气。傍晚,黑脸大哥下班回来了,身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手里还拎着一个用红色的塑料绳捆扎得结结实实的一摞硬纸片。看得出来,他今天特别高兴,连说话的后音都朝上走,他说:“哎呀,今天发财了,发财了,一下班我就赶紧出来,再晚一会儿垃圾车就来了,看我今天捡了好多易拉罐,看,还有这些硬纸片,估摸也有十来斤吧”,井亦波不解这些被人扔掉的废品竟然对他带来这么多的欢乐。黑脸大哥说:“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光捡这些废品都卖了一千多块钱了,俺那俩孩子一个学期的学费都出来了,哎呀,这要到年底回家前,再捡点的话,过年回去就能给俩孩子一人买一身新衣裳了”,黑脸大哥一边整理他的废品,一边特满足地哼着小调。
井亦波不想说话,他在盘算着明天去什么地方找工作,黑脸大哥把他捡来的硬纸片码得整整齐齐,用手把上面的污渍挎干净,再用红色的塑料绳捆扎得结结实实,他的动作不像是在整理垃圾,倒像是在整理自己心爱的物件,收拾完后,把它们靠在本来就不宽敞的井壁旁。
黑脸大哥说:“你不知道,这不远一个废品收购站,老板两口子对我可好了,每斤硬纸片别人一斤两毛钱,给我比一般人多这么多”,说着,他用手指比划了个‘七’”,井亦波说这是多少,为啥对你好啊,黑脸大哥说:“多七分啊,哎呀,老板说我实诚,不给硬纸片上加水,就给我涨五分,老板娘说再涨二分”,井亦波说:“我也觉得大哥你是老实人,换了我也给你涨价”,然后,他又拉过塑料袋把捡来的易拉罐掏出来,一个个用脚踩扁,按照大小归类,捆成一个个整齐的圆捆,得意地将它们放在暖气管道上方一个大的尼龙袋子里,做完这些,他特别有成就感地瞅瞅头顶的尼龙袋和身旁的硬纸片,呵呵地笑一笑才心满意足地躺下。井亦波笑笑说:“大哥,真没看出你还是个细人啊”。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又过了一会儿,黑脸大哥说:“兄弟,你给俺算算账,我这脑子咋跟不上趟了,易拉罐七十三个,这多少钱啊,我算了三遍都不一样,你说涨个五分还好算账,再涨二分我咋就算不过来了,你帮我算算啊,兄弟”。
两人都蜷缩着躺下后,黑脸大哥说:“兄弟,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井亦波说:“大哥,你有啥事儿只要我能办的没问题”,黑暗中黑脸大哥说:“我听人说,要是下个网就能找到人,人家说现在电脑上就有这种网”。
井亦波开始没有明白,等他反应过来后自己都被大哥的话惹得笑了起来,他说:“大哥,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挖陷阱撒网抓人呢”,大哥说:“我给你说吧,俺媳妇叫张桂花,你要是能在电脑上找着她,就给她说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全家都不怪她,家里啥都好着来,俩孩子天天都想她,让她回来吧,只要人安安全全地回来就好,过去的事儿都不提了”,井亦波说:“大哥,嫂子嫌弃你穷跟别人跑了,你真的不恨她”,大哥说:“哎呀,兄弟,你是没到我这个份上啊,拖家带口的日子不好过,那来那么多恨啊,关键咱就是恨也恨不起啊,你看我上头还有个快八十的老娘,下面还有俩上学的孩子,我还能恨谁啊,只有她回来了,俺这个家才能全活,才能像个家的样子,她要真不回来了,俺这个家真没办法过了,你说我还有啥恨的”,井亦波说:“大哥,我理解你了,你真的不容易,你说咱俩都是为了女人,你比我难过,比我委屈......”。
第三天早上,井亦波还是被黑脸大哥洗脸的水声惊醒,或许昨晚上俩人聊得很快活,尤其是井亦波答应帮助黑脸大哥网上找媳妇的事儿,让黑脸大哥很高兴,洗完脸,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儿,说:“哎呀,兄弟,你真的心事儿太重,你昨晚半夜咋有哭了”,井亦波又是一惊,赶忙掩饰说:“没有,没有,大哥你肯定听错了,我不就是分手了吗,真不至于天天晚上做梦哭,跟大哥你比起来差远了”。
第三天,井亦波回来比较晚,今天总算谈了一家公司愿意要他,让他准备一下简历,准备等候面试通知。他特别高兴,天气虽然很冷,他还是禁不住内心的兴奋专门在街上多溜达了一会儿,等他回到那个地下热力井的时候却发现,这么晚了黑脸大哥一个人穿着那个破旧的军大衣蹲着热力井盖旁边,一个人正在抽闷烟,看到井亦波过来,大哥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热情地招呼他。
井亦波有点纳闷,走上前问“大哥,这么冷的天你不在下面呆着蹲这路边干啥”,大哥不说话只顾低头抽烟,井亦波觉得奇怪,蹲下身子问他“大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大哥抬起头,眼泪竟然都出来了,他叹了一口气说:“今天回来有点晚,家当被偷了,还有你买的那个上发条的闹钟也没了”,井亦波一惊,赶紧打开井盖发现靠井壁捆绑得整整齐齐的硬纸片没有了,放在热水管道上方的一个大的蛇皮袋也不见了。
大哥说:“我说好的过年给孩子买新衣裳的,这下好了,都没了”,井亦波说:“大哥,这都是你一个个捡回来的,我心里跟你一样难受,算了,丢就丢了吧”,黑脸大哥还是不愿意起来,井亦波只好一个人下去,靠在自己睡觉的地方想事情,过了大概快一个小时了,黑脸大哥还是没有下来,井亦波起身又掀开井盖去叫他,他探出头时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大哥还是一个人蹲着哪里,两手抱着腿,将头深深地埋在两腿之间。井亦波喊道“大哥,你下来吧,外面太冷了,明天还要上班呢”,大哥看看井亦波,不吭气,井亦波无奈只好出来拉他,大哥说:“哎呀,没事儿,兄弟,我这心里怪难受的,冻一冻好受点儿,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下去”,井亦波没法只好自己先下去了,头枕着自己的箱子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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