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

“你醒得很早。”　　伊莱恩从沙发上——马特并不打算让伊莱恩冒着被袭击的风险离开，她也不太想挑战自己的愈合能力，最后的结果就是她留宿在马特家中。当然，她睡沙发的决定是她自己选择的，并且无视了义警先生的意愿——爬起来的时候，马特已经站在了厨房里，对着她露出一个微笑。黄油的香气混合着肉香，让她的神经松弛下来，连带着声音都绵软慵懒了一些。　　“是还要赶去上班的原因吗？”　　伊莱恩整理了一下义警先生的睡袍的带子。马特很高，至少有六英尺，和Harry差不多高。对于身高只有五英尺又四英寸的小姑娘来说，这件睡袍简直像是一件把她笼得严严实实的袍子。顺带一提，义警先生的睡袍很好闻，尽管味道很淡。也许是他鼻子太灵敏、必须要用味道浅一些的清洁剂的原因？　　“不。我的律师事务所是自己经营的，所以…我是自己的老板。”　　伊莱恩在洗漱的间隙挤出回答：“真幸运。”　　她在前天就和老板递交了调查的申请，这周都不需要准时打卡了。　　从马特弄出的声音来看他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完成早餐，伊莱恩抓紧时间冲了个澡，当然，她尽量避开了伤口。　　马特打开冰箱，说道：“你最好别擦头发。你的关节和背上都有伤…你是不是已经把伤口撕开了？”　　披着湿漉漉长发走出浴室的伊莱恩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我以为水汽能遮掩住血/腥。”　　马特将盘子放到餐桌上：“不，我能尝到空气里铜和锌的味道。”　　伊莱恩坐到餐桌前：“铜和锌……味道如何？”　　“不怎么好。”马特就近坐到她身旁，将她原本垂在背上的长发挑到身前，“May I”　　全无设防的伊莱恩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她早就意识到她对马特的警惕心没那么重。昨晚睡觉时她并没有把手木仓压在枕下，却难得地睡得不错，中途只短暂地清醒过几秒。　　马特小心地配合着伊莱恩将睡袍脱下。睡袍从她肩上缓慢地、伴随着几点水珠一起堆叠在她腰间，展露出伊莱恩弧线优美的消瘦脊背与随之而下的纤细腰肢。马特绕过她苍白脊背上的大面积擦伤，将指腹按了上去：“没有脓肿，你只是单纯地撕裂了伤口和你原本的肋骨断裂。你什么时候受得伤？”　　“不久之前。”伊莱恩尽量放松肌肉，脊背可是个致命的位置。也许是她刚洗过澡的缘故，马特的体温比她的高得多，触碰着她后背的手掌暖和得不可思议：“你还能透过皮肤和肌肉感知到骨头？”　　马特打开医疗箱：“你呼吸的时候我听见了你的骨头摩擦的声音。”　　“听上去真疼。”伊莱恩嘟囔了一声。　　马特重新为她缠上绷带：“不用太担心。我没有听见刺耳的声音，那意味着没有骨折。”　　伊莱恩眨了眨眼：“抱歉，我之前替你疗伤的时候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没事。”马特轻轻地一圈圈裹着绷带，“那只让我听上去像艘老船。”　　伊莱恩颤抖了一下：“这可不是个好比喻。”　　马特给绷带打了个结，随后收回了手。伊莱恩穿好睡袍，转过身来看着他棕色的双眼：“嗯……如果我的问题很失礼，请原谅我……你能感知到如此之微小的一切，我有些好奇……它们组合在一起后，向你呈现出的是什么？”　　“平衡、震动、温度的改变、空气密度的不同……它们就像是印象派的绘画。”　　马特的眼睛同样看着伊莱恩，金红色的、燃烧着的一切。　　“一个着火的世界。”　　他没有眨眼，但瞳孔里隐隐泛出了一点点水光。他很想移开“目光”，不再直视着伊莱恩，因为随着他的“注视”，她同样在火中。　　他能借助五感之外的东西得知伊莱恩有着柔顺的缎子般的长发，轮廓秀致柔和的五官，像是年轻的鹿一样敏捷轻巧的身躯。但这一切都在火中。　　燃烧着，跳动着。　　就像是……她的心跳。　　当伊莱恩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的时候，她像是着了魔，犹带着水雾的指尖轻轻地、小心地碰触着马特的眼角。　　“会很痛苦？”　　“我已经习惯。”　　马特伸手握住她的手指，但没有移开它们。　　“…马特。”　　“什么？”　　伊莱恩的声音很低，像是呓语。　　“我很高兴，也很幸运……那天我打开了门。”　　我遇见了你。　　这比遇见了历史的一部分和曾经的老对手更令她喜悦，她想。不会有什么更比这个能让她雀跃的了，除了未来与Harry的重逢。　　伊莱恩和他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她说话时那温热的吐息就在他的面颊上翻滚。马特握紧她的手指，缓慢地拉近了一些距离。　　温热的触感落在她的指尖上，紧接着是指节与手背。伊莱恩瞳孔一缩，盯着近在咫尺的马特。这些算不上吻的吻很轻也很短暂，马特很快抽离了它们。　　伊莱恩有点茫然地看着他。她有过亲吻，更深一层的，但那是在她还是薇薇安的时候，而且都裹挟着阴谋与暗杀，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人的亲密接触，如果不算上Harry的晚安吻的话。　　　　马特迫使自己想起刚才未尽的思绪：“伊莱恩。”　　伊莱恩收回了自己的手：“嗯？”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了你的身份，更关键的是，他们不会停手。”马特说，“我记得你说过要换个处所……”　　“我希望你能留在这儿，和我一起。”　　伊莱恩缓慢地眨了眨眼。　　马特继续道：“只要等到我找到一个解决方案就好。”　　伊莱恩沉吟了几秒。即便她能够适应义警先生的存在，她也更习惯于一人独居。况且……她只会给马特带来更多的麻烦。想到硬盘里的东西和伊万杰琳的契约，以及神盾局的监视措施，伊莱恩陷入了犹豫之中：“这可是个新奇的邀请方法。”　　“不知道它有没有在你身上起作用？”　　“或许吧。”　　伊莱恩给出了一个不置可否的答案。　　以最短的时间来计算，她也需要五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