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仿若停滞,花香浓得化不开。艳阳普世的透净忽然黯淡直抵心底。这是白綪雪看着花隼双眸时的感觉。她不善读心,可她竟看出了花隼眸底的悲凉,或者那不是悲凉,一种又悲且喜,又怨且爱,忽明忽暗的情感,如一道解不开的难题。白綪雪看着那样的眼睛,心底泛上一层迷惘,竟忽略了那个只有她记在心间从不曾向其他人吐露过的名字。

“如果你再也看不到他,你还会不会爱上其他人?”花隼的声音很轻。

白綪雪的心却猛地一沉:“你要杀了他?”身为皇帝,生杀一瞬间,他一个启齿,便能终结一个人的生命,让他在这世间的所有痕迹湮灭。

花隼唇间笑容淡去,道:“这个世上,我最想杀的人是他,最不想杀的,恰巧也是他。”

“你认识他?”

“如同我认识那位玉佩的主人。”花隼叹了一口气。

白綪雪抬头望着他眉目间的落寞,一时不明白那落寞何来。但她注意到他渐已松动的口风,于是任由心中那一直介怀着的问题轻轻而出。“你原先说不认识天水燕,可……她的房间……”她想起花隼将她抢去,让司空云霆计划落空的那一场戏中,花隼说这不关天水燕的事。可是明明,他们何止是认识。

花隼的目光中坦坦荡荡,丝毫不惧她犹疑审视地盯着他,道:“我并不知道你说的天水燕就是桃花渊的人。在这里,她并不叫天水燕。”

白綪雪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

花隼牵起她的手,走在花间。这样亲密的接触让她的头脑一瞬间如同浆糊,再也记不得她方才要问的话。她想问,天水燕若不是燕子,那她又叫什么。但如今这副情景,桃花渊的花坛之侧,两旁的花丛缓缓向后退去,自然的香气柔和淡雅,让她紧紧地闭上了嘴,仿佛任何一个字都要惊动这蜂蝶绕飞的花圃一般,破坏了这难得的气氛。

同样的一段路,有时候人会觉得很长,又有时候会觉得很短。如同岁月。

似乎是过了许久许久,沉默的两人在花径上如一对孤世美眷般也走了许久许久。可花隼却嫌这还不够久。能在这样的花径上走一辈子,该有多好。就他们两个人,没有花娘子,没有芜茗山庄也没有龙椅之上那重如高山、杂如乱麻的一切。

可是花径已然都在身后。前方便是马车,车夫似乎还没有歇息过来,风霜纵横的一张脸,满是疲累,又满是恭谨。

花隼道:“我们走吧。花娘子的逐客令这次下得有些早。”

白綪雪回头望着百花房顶,不好意思道:“你若不带着我,或许还能多留几天。”

花隼看着她,淡淡说道:“没有你,多留几天也是无趣。走,去途漫漫,我给你讲故事。”

冷宫,冷到了碧竹的心底。她从没比现在更懊恼。

她不是个贪睡或是睡得很沉的人,可是她却在睡梦中将白綪雪丢了。没有人知道白綪雪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理解她现在的焦急和恼恨。不打一声招呼便离宫,这不是白綪雪的风格;不打一声招呼便将人带走,这也不是司空云霆的风格。碧竹几乎惊惧得虚脱。

远远的天空又飘起了风筝,火红的凤凰身姿优雅,一扭一扭地竟往冷宫这边飞来。

风筝,有时候是会断线的。断了线的风筝便会一头栽下来,于是便有浪漫的邂逅,命定的泄密或是——存心的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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